那些放下統統，衝入「敢死隊」的「高齡產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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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國家衛計委公佈，兩孩政策實施半年來，全國孕產婦死亡率為18.3/10萬，比去年同期增長30.6%。

衛計委官員稱，開放二胎以來，全國面臨生育需求集中釋放，高齡孕產婦比例增高，專業技術人員短缺等情況。

此話不假，來自產房的跟貼大多是這樣的：

“助產專業人士透露表現真的快頂不住了！這段時間平均每天60個分娩量！四層病房每層每天加床都加到十幾床……”

一名婦產科護士告訴我，目前的產科戰況堪比二戰時的柏林戰役。

如此緊張的產科形勢卻未能讓高齡產婦們望而生畏，緣故原由想來是多方面的。

「經濟上有底氣，且心懷僥倖」

首先，大部分的高齡產婦是70後，比起還在打拼的80後，經濟上更有底氣。

有錢相伴，難免滋生僥倖心理，世界衛生組織2014年有報告顯示「99%的孕產婦死亡率都發生在第三世界國家」，既然如此，那麼幹脆就到發達國家去生吧！「赴美生子」因而成了有產階級高齡產婦的首選。

像41歲的央視一姐董卿，47歲的伊能靜等，便是赴美生子這條經濟鏈的活廣告。然而廣告後的真相是，美國孕產婦死亡率其實不低。

2014年，《華盛頓郵報》的數據顯示2013年美國孕產婦死亡率為18.5/10萬，近800名孕婦在生產時命歸黃泉。《紐約時報》2016年9月3日的報告寫道：

“在德州，孕產婦死亡率從2000年的17.7/10萬飆升至2014年的35.8／10萬，同年，加州孕產婦死亡率為23.4/10萬。美國孕產婦死亡率在31個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OECD）國家中排行第二，幾乎可以趕上老大墨西哥。”

半島電臺為探索美國孕產婦死亡率居高不下的緣故原由，採訪了很多專業人士。拉斯維加斯Cedars-Sinai醫療中心的醫生莎拉基爾帕特里克（Sarah Kilpatrick）說道：

“高齡產婦在逐年增加，這是一個無法迴避的問題。很多產婦在30歲、40歲晚期才懷孕，她們產生心臟問題的機率比適孕齡期女性要高得多。”

可見，人類縱使有和自然抗命的勇氣，自然也其實不一定就聽從人意。在解決高齡產婦生產安全這個問題上，別說美國，就算是火星的醫生，也未必有百分百的把握。

「就算死，也要死在產床上」

有很多錢且懷僥倖心理的是一種女人，「就算死，也要死在產床上」 的則是另外一種女人。我們的男權文化向來鼓動勉勵她們這種「大無畏的母性精神」，把它視為「愛的證明」。

47歲的伊能靜，嫁給比她小10歲的帥哥。46歲成功懷上二胎，「挺著巨肚」赴美產女。媒體和吃瓜民眾紛紛合夥揣摩她冒死生子的緣故原由：

“她是打心底愛這個男人的。為他付出，為他犧牲，為他做統統值得做的事，僅這一點，就值得令人尊敬。”

母女平安，高枕無憂，主流娛媒當然不會錯過這個神話母性的好機會：

徐若瑄40歲懷孕，媒體曝她「為了防止胎兒早產做了宮頸縫合術，每天打一百多針，臥床五個月，差點患上肌肉萎縮症。」

於是眾人含淚點贊：“她向我們詮釋了母愛的真正含義。”

46歲朱麗倩，47歲林青霞……明星牆組成的鏡子，充滿了「滿滿的正能量」，母愛的公正性簡直不容質疑。

但對於那些已經有一個孩子，卻冒著讓孩子失去母愛，丈夫失去妻子的巨大風險，誓死都要生二胎的高齡孕婦來說，這種母愛是不是有些自私，有些偏執？

「外界的道德壓力」

此外，外界的壓力也是這種敢死現象的緣故原由之一。很多女性為了保全自己的家庭，不能不向傳統的「女德」屈服。

比如躲不過婆婆的責難和親友的遊說，比如經由過程生孩子來改善夫妻關係，挽回中年出軌的丈夫等等。

在提倡男女平等，女性像男性一樣追求個體價值的西方，ta人的遊說作用幾乎為零。女性為「實現婆婆意願」或「為捆牢丈夫」而生育的現象十分罕見，即使政府幹涉干與也沒有效果。

德國政府每一年投入大把銀子提倡造人，針對普通工薪階層有與其工資相應的「產假補貼」，針對低收入者和失業人士也有每週不少於300歐元且長達12個月的「育兒津貼」，然而30%的德國婦女還是不想要孩子。

德國總理默克爾被她的選民暱稱為「Mutti（媽媽）」，但她自己也沒有孩子；在英國，20%的女性選擇不要孩子。根據「英國生育社區」最近幾年的查詢拜訪統計：

“30歲前的英國人，50%不曾在過去的一年裡涉及過任何關於造人計劃的話題”。

在《A Plus》雜誌的一篇文章裡，17位西方女性紛紛撰文表達了她們不願生育的緣故原由，一句話歸納綜合就是「不會為了孩子犧牲自己的年華，熱愛和夢想」——就更不要說「搭上性命了」。

這種價值觀是不是值得絕對追崇尚待商榷。但有一點卻是有啟發性的：

那些放下統統衝入敢死隊的高齡女性們，不防換位想想，你目下當今的孩子，以及你未來的孩子，那些今後註定要和西方當代女性思潮接軌的孩子們，是不是會欣賞你這種自殺式的犧牲行為？

是不是會為一個「即使失去年華，熱愛和夢想，甚至失去性命也在所不惜」的母親豎拇指？

別人我不知道，我在衡量自己的媽媽是不是拿得出手時，看的絕對不是她英勇的產房施展闡發，而是她是不是有自己的頭腦、熱愛和夢想。

（文/ 王梆，資深媒體人、電影導演、作家。出版電影文集《映城志》和多部小說集等。拍攝有紀錄片《刁民》等。在《南方都市報》等開設專欄若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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