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姑娘都是一個男人的軟肋

01

假期在家裡又刷了一遍《大魚》，在影片最後十分鐘，終於沒忍住掉下眼淚來。這是一部令人驕傲的電影，它不是拍給所有的人看的，而是拍給所有想試圖瞭解自己父親的人。

我想起已近半年沒給爸爸打過德律風了。緣故原由是上一次通話時，我們還在為“我不想結婚也不想生孩子”這件事而大吵。記得當時我脫口而出的一句話是：我的人生是我自己的，和你們有什麼關係？

說完只聽“啪”的一聲，德律風被掛斷。我的眼淚奪眶而出，下定決心，不再要和他講話。後來，真的都是媽媽打德律風來，只是每次她都說，實際上是你爸要我打給你的，我讓他自己打，他不肯，跟頭倔驢似的。

我聽完好不得意，這場戰爭終究還是我贏。可是不知道為何，在看完《大魚》後，我覺得自己輸了、錯了。我像那個始終不相信大話王父親的兒子一樣，突然相信並且真正理解了自己的爸爸。

我相信爸爸所講的統統都是真的，雖然不一定都是對的。我也終於認識到，爸爸無論做什麼，都只是出於愛心，而我要在很久以後，才發現這兩點。

02

小時候，爸爸在我看來，其實不是無所事事的神，可以一無所知地解答我的所有問題，滿足一個小女孩的統統要求。

相反，我總覺得自己的爸爸不夠好——不如別人家的老爸好，甚至也不如媽媽好。

比如上小學那會，爸媽很少接送我，下雨也一樣不接。但是家裡的傘都是長柄的大黃傘，我個不高，又覺得大黃傘真醜，就不喜歡帶，所以經常淋雨。

過了十多年，我隨便抱怨了一下這件事，爸爸竟然內疚地說：“那時候我怎麼就那麼蠢，不知道給你買把小傘呢？也是第一次做父母，你也要原諒我們啊。”

我突然意想到，那時候的生活多窮啊，爸爸一天到晚都在忙啊忙啊忙，他要養家，要掙錢。光是為了我和媽媽生活的好一點，他就已經不遺餘力了吧。

03

我十三歲就到外地上學。同學的家人來了，就會上街買東西，然後上好點的飯店吃頓好的。有一回爸爸去看我，居然帶我去了食堂的餐廳要了兩個盒飯。

我心裡很不高興，覺得他摳門，不疼我，不肯為我花錢；還覺得沒面子，怕被同學撞見我爸帶我吃的這樣寒酸。

吃完以後他特高興，說你們食堂伙食不錯啊，兩塊錢吃得又飽又好。我一直不高興，面無表情，不想理睬他。

後來終於長大，發現如果我有了孩子，是絕對不會捨不得為她花錢的。那頓盒飯，他就是想看看我日常平凡吃的怎樣。

04

18歲那年，要去北京讀大學，爸爸送我。我們坐了6個小時的動車到了北京。剛下車，爸爸就很高興地說：“原來北京這麼近。”

到了學校，把我安頓好，我們一起去市中心玩了一整天，爸爸一個勁的說北京真好，學校也不錯。隔天便大失所望地回去了。後來媽媽打德律風說：“你爸回來後一直嘆氣說‘北京真的太遠了、太遠了’。”

大學四年，我變成了一個很沒良心的年輕人，忙著玩，忙著談戀愛，忙著做夢。我的心裡裝著全球，唯獨沒有爸爸。如果不是什麼天打雷劈的大事——譬如米飯錢沒了，幾乎不會給爸爸打德律風的。

臨近畢業，我才發現了一件事，就是這四年裡，我每次張嘴要米飯錢，爸爸都是以最快的速度把錢匯給我，好像只要我開了口，只要銀行沒有下班，他就可以趕過去，不論當時他在忙什麼。

05

畢業工作後，終於發現統統都那麼貴。物價貴、房價貴、時間更貴。

我像每一個苦逼的小白領一樣，詩和遠方已經破滅，有的只是成年人的苟且，日復一日的忙碌、加班。

爸問：工作忙不忙？

我說：有點。

爸問：聽你媽說你老加班？

我說：嗯。

他說：一定要在大城市嗎？其實家這邊發展也挺好，我看了有你乾的工作……

爸問：假期回來嗎？

我說：可能要加班，還想抽空出去玩一下。

他說：沒時間就別回來，有時間就多休息。

我想爸爸和媽媽愛孩子的體式格局不太一樣了。

蔣勳說，母愛有時候也是一種“暴力”，因為她不知道這個愛對於一個青少年來說是多大負擔。儘管我還是和我媽媽更親近些。

可是父愛呢？隱藏的太深，以至於有的時候如果你不用心去看，用肉眼看就無法看見一樣。

比如爸爸從不說他想我，也從不說他需要我，他從不讓我知道曾經一手遮天，撐起整個家的他，其實有和我一樣多的麻煩、困惑、孤獨甚至痛苦。

他甚至不讓我知道，他其實很想很想知道我具體的近況。但他只能從我的隻言片語中，盡力地拼湊出我的生活全貌。

06

記憶中，爸爸從來都是那麼能幹，那麼能吃苦，那麼健康，以至於我從沒想過，爸爸也是會生病的呀。

直到去年冬天，媽媽在德律風裡哽咽著說：你爸今天干活時暈倒了，已經送去醫院了。醫生說，他的膽囊上面有顆大腫瘤，要趕緊切掉，再拿去化驗看看是良性的還是惡性的，惡性的話可能會癌變……“

我的眼淚當時就翻滾了，急忙跟公司告了假回家去。在加護病房裡，我第一次感覺到，一貫高大健壯，無所事事的爸爸躺在病床上，脆弱地像一個小孩，但他仍然努力地安慰我們說：別擔心啦，就是一個小手術，切掉就行了。”

把爸爸送進手術室後，媽媽終於哭了出來，她說：“你知不知道，你爸已經把家裡所有的積蓄、借出的錢全都仔仔細細交代給我了，說萬一的話……要我們好好活著。”

那一刻，我突然看到人生的某些殘酷的地方。每一個人大概都有那麼一天，真實的離開家奔向外面的世界。然後，和這世界上最愛我們的人入手下手漫長的分離，雖偶有相聚，卻何其短暫。

我問自己，爸媽的一生已經過去了一大半，我的一生也接近過去一半，我們能在一起彼此陪伴的日子究竟還剩多少？

不用我算，這道親情算術題早已有了答案——假如爸媽再活30年，假如自己平均每一年回家1次，每次5天，減去應酬、吃飯、睡覺等時間，真正能陪在爸媽身邊的大概只有24小時，30年總共才720小時，差不多一個月。

07

幸運的是，爸爸身體裡的那顆腫瘤是良性的，我和媽媽才算把提到嗓子眼的心放下。可是爸爸生病這件事，讓我徹底知道，爸爸正在變成一個老人，一個需要被關心、被呵護的老人。

仔細想一想，真的挺慚愧的。

我一直在尋找最愛我的男人，可是最愛我的男人，其實我早就認識了，而且我已經認識了他的一生。

• 只是連他的生日都記不住；

• 我問他身體好不好，他總說：“好好好，你身體好不好？”；

• 我想請他吃頓飯，他每次都選擇街邊的小麵館；

• 我想給他買一件禮物，他永遠都是那句：“啥也不缺”；

• 我說爸你老了我養你，他很認真地說：“我才不用你養，我有錢”……

爸爸從來沒有跟我說過，“我愛你”，就像我從來沒有跟他說過，“謝謝你”。但是他給了我一百分的愛，我卻不確定，我給他的愛，是不是及他給我的1%。

在我心裡，他不再像以前那麼重要，因為我慢慢能用自己的肩膀扛起天空，因為我不屑於他那樣地活著，因為我覺得我比他更為強大、更為聰明……

我不是太聰明，我是太蠢了。

截至目前，我寫過很多文章了，卻沒有一篇是寫給爸爸的。如今這落筆的一刻，我想對他說的話，想了很久終於想好。

相逢太短，等不及茶涼

若是常駐，叔陪你走完這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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