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這輩子我們的緣分就到這裡了？

一杯茶，一包煙，一個下戰書……坐在陽臺上，看著你養的花花草草，想著你跟我說過的話，眼淚毫無防備地流下來。每一個週六的下戰書，大興兄弟都過來陪我坐坐，你走之後，這成了慣例。跟兄弟漫無目的地聊著，兩個大男人都努力避開有關你的話題，但總是無法避開，因為你對兄弟很親，兄弟對你很親，兩年來他給了你很多鼓動勉勵、給了我很多鼓動勉勵，並且陪我掉了很多淚。有些事你知道，有些事你不知道。這兩年的治療歷程上，兄弟跬步不離陪我走了每一步，我們倆也聯合起來對你撒了很多關於你病情進展的謊，你的最後時期、最後時刻，兄弟一家一直在，你的頭七、五七、百日，他們一家也都在……

今天下戰書我數次落淚，兄弟眼淚也在眼眶打轉，他說：“哥，你跟嫂子這輩子的緣分就到這裡了，你別再牽掛她，目下當今人家比咱過得好。嫂子走了，去承擔下一世的任務了，你的任務就是把自己的日子過好，這樣嫂子才放心。嫂子不是也囑咐你了嘛，讓你幸福……”老婆，兄弟說得沒錯，可當我想到我們這輩子的緣分就到這裡了，心裡就很難熬痛苦很難熬痛苦，就止不住眼淚……老婆，為何我們的緣分就到這裡了？！是我不夠愛你嗎？是你不夠愛我嗎？是我們的愛不夠打動上帝嗎？

已經是盛夏了，天堂裡熱嗎？你這幾天好嗎？我昨晚到家八點了，吃過飯，跟父母說了會兒話後，十點就回咱們的房間躺下了。最近很累的緣故吧，很快就睡著了。半夜啪的一聲把我驚醒，開燈一看，你的照片被風從床頭櫃上吹下來了，差點就砸到我的頭，就差一點點，幾乎貼著我的耳朵吧。那麼沉的畫框，如果砸到頭上，一定夠我受的。我把照片扶起來，靠牆放好，跟你說：“老婆，繼續睡吧……”下戰書跟兄弟說這事，他說，嫂子處處疼著你……老婆，謝謝你心疼我，不砸我。

今天是7月16日，7月又過去一半了。你走後，這三個月很漫長又很短暫――想念你、牽掛你、以淚洗面時很漫長，漫長得度日如年，擔心你越走越遠、生活中你的痕跡愈來愈淡、我的記憶愈來愈模糊時又很短暫，短暫得如坐鍼氈……老婆，我何嘗不知道就算我喊破天、哭破地，都不可能再拉拉你的手了，都不可能再當面叫一聲老婆了，都不可能再聽你叫一聲老公了，都不可能再給你遞杯水、洗洗腳了，也不可能再幫你梳梳頭、洗洗臉了――正是因為這諸多的“不可能”，我才無法控制心痛和眼淚啊，老婆，你知道，我離不開你、孩子離不開你、父母離不開你、我們的家離不開你，你為何就這麼撇下了我們呢？

我知道世間所有的假設連雞肋都不如，但我心頭總堆滿林林總總那麼簡單卻無法實現的假設――假如你在！中午跟你都認識的兩個小同事一起吃海鮮披散，想到你愛吃披薩，眼淚差點掉下來，急忙說出去抽支菸，然後快速到了室外平臺上擦擦眼淚，讓自己安靜冷靜僻靜安靜冷靜僻靜……在平臺上坐著，看到跟你年齡相仿的女士在這個新開的廣場裡進進出出，心頭湧來的念頭還是“假如你在”……老婆，日子破碎了，我的心隨之破碎，每個碎片上都寫著“假如你在”。

老婆，我們這輩子的緣分就到這裡了，你再也看不到我、我再也看不到你了。我想你了可以給你發微信、可以在這裡跟你說話，你想我怎麼就沒一點呼應？你不想我嗎？曾經那麼關心我、疼愛我，如今連一個字的迴音都沒有了……老婆，好好的一個家，怎麼走著走著就少了你，怎麼走著走著你就停在了那個時刻然後止步不前了？昨天上午，你同事麗麗在泰安培訓結束後去濟南了，並且到我辦公室坐了會兒，我們自然又說起你……

很想知道我這三個半月怎麼過來的吧？唉，怎麼過來的？我也不知道，週末在兩個城市間跑來跑去，工作日把自己扔進工作裡忙忙忙，可一閒下來就不由自主想到你，想到你心口就像插著一把刀，很疼很疼，很疼很疼時就想給你打德律風、給你發微信。老婆，不怕你笑話，每次給你發了微信後，我都不停地看手機，一次又一次，盼望那個熟悉的頭像突然發來信息……老婆，我曾經有那麼不吉利的念頭――哪怕你是植物人，我都願意伺候一生。還記得去年我們一起看電視劇《好大一個家》時，我指著電視劇裡男主人公的植物人妻子跟你說：“有個這樣的老婆伺候著也是男人的幸福。”你白了我一眼，沒說話……

老婆，茶几下面那塊地毯很髒了。今晚女兒說：“把地毯揭掉吧，我媽當時就不想讓你鋪。”確實很髒了，記得你曾跟我說過清洗的辦法，也說過“要不就揭了去吧……”我想等月底休假時再處置懲罰吧，要麼清洗，要麼揭掉……

我不知目下當今的日子是有序的還是無序的，也不知目下當今的日子是溫暖的還是淒涼的，一天一天往前過著，無所謂喜怒哀樂，無所謂悲歡離合，亦無所謂陰晴圓缺，別人睡覺我也睡覺，別人起床我也起床，別人微笑我也微笑，但是，我的微笑裡全是淚、全是血、全是讓我無法呼吸的痛、無法呼吸的思念和牽掛……老婆啊，我無時無刻不想你啊……老婆你看到了嗎？此時，我坐在陽臺上那個你知道的角落，對著窗外默叫一聲老婆，淚流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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