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社會男尊女卑,日本家庭卻是女尊男卑。而在古代日本,日本女人還擁有過登峰造極的輝煌歷史——曾出現過8位女性天皇。
文/唐辛子
對於日本,我們中國人是有許多誤識的。其中誤識最深的,恐怕是對日本女人,認為“日本女人沒有地位”。在我們中國人的印象中,日本是個男尊女卑的社會,日本女人的社會地位是不高的。這個認識並沒有錯。但是如果因此就認為日本女人沒有地位,那卻是大錯特錯。
日本女人是有地位的,只是她們的地位不在社會,而在家庭。換句話說,日本社會男尊女卑,日本家庭卻是女尊男卑。日本男人負責賺錢養家,賺錢的事,都由男人做主;而賺來的錢如何使用如何分配——這些花錢的事,則基本由家中的女主人說了算,男人很少插嘴。日本女人在家庭中,是擁有絕對的經濟權和話語權的,並且這些權利都還受到法律的保護。
這是現代社會的日本。而在古代日本,日本女人還擁有過登峰造極的輝煌歷史——在日本歷史上,曾出現過8位女性天皇。
《女性天皇的時代》書影。
日本天皇都是貌美如花的“女漢子”
最早的第一代女性天皇,是飛鳥時代的推古天皇,在位時間36年。推古天皇592年登基時,中國還是隋朝,628年駕崩的時候,中國第一代女帝武則天年僅四歲。
推古天皇是第29代欽來日誥日皇的皇女,其在位時最得力的左右手是聖德太子和蘇我馬子(這位“馬子”當然不是那個“馬子”,而且他不是女人,是男人。當時的日本不分男女,取名都喜歡用“子”字)。聖德太子是推古天皇的侄子,蘇我馬子按輩分則是推古天皇的舅舅。兩位都是名聲顯赫的皇族,也極有政治才華。
據《日本書紀》的“推古紀”記載,推古天皇不僅“姿色端麗”,而且原則性還特別強,對於有損國家利益的事,不管對方是誰,都絕不讓步。蘇我馬子不僅擁立推古為第一代女天皇,而且又是推古的舅舅,因此權勢極大。
推古天皇(554-628)以及目下當今的推古天皇神社。
有一年,蘇我馬子向推古天皇提要求,希望能將一個叫葛城縣的地方割讓給蘇我氏家族管轄。葛城縣很早以前就是蘇我氏家族的老據點,因此蘇我馬子認為自己有理由得到葛城縣的土地。但推古天皇拒絕了,她說:“您是我的舅舅。正因為如此,如果我將公有的土地割讓給了私人,難免被後世的人求全譴責為愚蠢的女人,而您恐怕也因此被人毀謗為不忠之臣。”
推古天皇講究原則與公平,還擅長平衡和牽制權力。她執政期間,在聖德太子的輔佐下,不僅頒佈了“冠位十二階”的等級制度,還制定了約束官僚貴族道德規範的“十七條憲法”,從而確立了以天皇為中心的中央集權國家體系體例。
聖德太子是推古天皇的得力助手。
繼推古天皇之後的另外幾位女性天皇中,還有一名特別值得一提的,就是元正天皇(680-748)。元正天皇是第44代天皇,36歲那年登基,是日本歷史上首位年齡最輕並終身未嫁的獨身女帝。《續日本紀》上描繪她十分“沈靜婉麗”,是一名性格沉穩安靜的大美女。
元正天皇在位期間是日本的奈良時代,中國則正值大唐盛世。在中日曆史上都十分有名的遣唐使阿倍仲麻呂,就是在元正天皇執政期間被吩咐消磨到唐朝的。元正天皇本人對唐朝其實比較抵觸,但她手下的右大臣藤原不比等卻熱衷於跟大唐搞好外交關係。
元正天皇執政期間,不僅完成了《日本書紀》的編纂,還制定“養老律令”(“養老”是年號,“養老”年間制定的律令,就稱為“養老律令”)。這部類似於現代國家憲法的律令法典,一直使用到明治維新時期才被徹底廢除,是日本歷史上使用時間最長的一部國家根本大法。
元正天皇的母親是元來日誥日皇。
此外,元正天皇在執政期間還頒佈了“三世一身法”的荒田開墾獎勵政策,規定凡開墾新荒田,都可家傳三代,而灌溉改造既有荒田,則可保有一生。“三世一身法”極大地調動了農民的開荒熱情,有效解決了耕地不足問題,令古代日本的農業得到發展繁榮。
隨便介紹兩位日本女帝,就會發現:日本的女天皇原來還挺厲害,並且都是貌美如花的“女漢子”,完全不輸給中國女帝武則天。但估計有人也會同時心存疑惑:既然日本歷史上都出現過8位女天皇了,怎麼前幾年,日本人還在為是不是可以立女天皇而爭論不休呢?
後櫻町天皇(1740年9月23日-1813年12月24日),日本第八位也是至現時為止最後一名女天皇。
日本曾經長時間是女系社會
古代的日本社會,其實不是目下當今大家所認識的那樣,是個“重男輕女”的男權社會,而稱得上是男女平等的女系社會。
“妻訪婚”是當時的日本人最基本的婚姻形式,類似於雲南摩梭人的“走婚”:丈夫和妻子各自住在家裡,丈夫晚上去妻子家過夜,到了早上離開回自己的家。生下的孩子由妻方負責撫養教育,丈夫不得對妻方撫養孩子比手劃腳進行干預干與。而且,男女雙方經濟獨立:丈夫的財產歸夫方管理,妻子的財產歸妻方管理,大家井水不犯河水。離婚的話也很簡單:男方不再去女方家了,又或者女方拒絕男方再來找自己,就算是離婚了。
“妻訪婚”這種日本式的“走婚”形式,一直持續到日本的奈良·平安時代(奈良時代:710~794;平安時代:794~1185),遣唐使飄洋過海帶回大唐文化,日本本土才入手下手出現“婿取婚”,也就是我們中國俗稱的“上門女婿”。接下來再到鎌倉時代(1185~1333),女方嫁入男方家共同生活的“嫁娶婚”才終於成為主流並延續到目下當今。
在“妻訪婚”制度下,男人是女人的附庸。
從日本歷史上出現女帝的時間來看,基本集中在公元8世紀後葉,那時候正處於奈良·飛鳥時代,也是“妻訪婚”鼎力大舉流行的時候——不單單是平民百姓,就是天皇家的皇子太子們,一到晚上也都忙著去“妻訪”。皇子們“妻訪”的主要對象是兩大家族:蘇我氏與藤原氏。這兩大家族不僅出美女還出才女。
因此,在日本歷史上女天皇最集中的時代——從592年第一代女帝推古天皇即位,到770年奈良時代最後的女帝稱德天皇駕崩,這170多年時間裡,圍繞皇位的日本宮廷權力鬥爭,基本上可以說是蘇我氏與藤原氏這兩大家族的鬥爭。其中的具體歷史事件,以後再找時間詳細說。這兒仍繼續“為何古代日本可以有女天皇”這個話題。
最入手下手的時候,日本的歷史學者們普遍有兩個認識:首先,古代日本人崇尚女性,認為女性具備男人所沒有的靈異能力,例如日本最早的一名女性統治者、邪馬臺國的卑彌呼,就是一名“呼神喚鬼”的女巫。所以,古代日本出現女天皇,也就毫不奇怪;其次,古代的女性天皇基本上屬於過渡性的“中繼天皇”——也就是說,先帝駕崩之後,繼位的皇太子仍然年幼,於是身為皇母或皇妹的女人,就自告奮勇成為“天皇中轉站”,自己暫時充當一下天皇,以避免皇位落入賊人之手,等皇太子長大成人再移交皇位。
齊來日誥日皇之後,由兒子繼任天皇。
上述兩點歷史認識,流行了相當長一段時間。進入21世紀,有日本學者對這一說法提出了質疑,並經由過程對古代“妻訪婚”現象的再研究,提出了新的見解:在古代,日本女人的地位是相當高的,而且,過去日本人的觀念裡,並沒有父傳子、子傳孫這樣的“父系相傳”概念。
但古代日本也不是“母系相傳”的女權社會,而是男女機會平等的“雙系社會”,因此,男女天皇交替出現,也就毫不奇怪。但是,接下明天將來本入手下手向中國學習進步前輩文化,不僅引進了“嫁娶婚”,還引進了律令制度,引進了儒教,記住了“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於是,一個男尊女卑、強調女德的時代入手下手了。
本文首發於《新週刊》雜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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