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丘三看(第四十八期)
文/老丘
一
古今中外,讀小說者,無不喜歡大團圓結局。
在中國,我們希望才子高中狀元,和佳人喜結良緣。
在外國,是王子和公主攜手走進婚姻殿堂,從此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可是紅樓夢偏偏跟大家對著幹:相愛的人陰陽兩隔,不愛的人結成夫妻;你想他求取功名,他卻皈依佛門。
所以,總有人心存不甘:憑什麼把林黛玉寫死了,我就要她嫁給賈寶玉,兩人幸福快樂、白頭偕老。
在紅樓夢諸多續作中,還真有這樣一個版本。
當然,這樣續寫,完全不符合曹雪芹寫紅樓夢的初衷,也損害了紅樓夢這部作品的偉大。
可是,人們仍然忍不住去做夢:假如賈寶玉娶了林黛玉,他們會幸福嗎?
當然,前提是賈府沒有敗落。離開這個前提,賈寶玉娶了誰都不會幸福,因為他們連飯都沒得吃。
幸福不幸福,老丘不敢保證,但如果寶哥哥娶了林妹妹,至少有一件事,對賈寶玉很不利。
這件事是什麼呢?
二
是林黛玉不會管家理事嗎?
不是。
首先,林黛玉是有管家之才的。有一次她就對寶玉說,我雖不管事,心裡每常閒了,替你們一算計,出的多,進的少。如今再不省儉,必致後手不接。
所以,林黛玉不管家,非不能也,是不為也。
再說了,榮國府有王熙鳳管家,也用不著林黛玉呀!她如果也來管家,豈不是要和鳳姐爭權?二虎相爭,必有一傷,那才對賈寶玉不利呢!
三
是林黛玉愛耍小性子嗎?
也不是。
老丘在前面的文章中解讀過了,自從金玉互剖、薛寶釵退出之後,林黛玉完全確認賈寶玉對她的真愛,就再也沒有耍小性了。她和寶玉之間,再沒拌一句嘴,再沒吵一次架,而是互相體貼、互相關愛。很多時候,無需語言,一個眼神,一個表情,都能知道對方的心思。那真是心有靈犀一點通。
愛情如此甜美,婚後又不用為柴米油鹽操心,再也不用擔心有誰來搶她的寶哥哥,林妹妹還耍什麼小性子呢?
即使偶爾耍耍小性子,也是小兩口之間的一種樂趣、一種調劑,並不會影響倆人之間的感情,也沒什麼對寶玉不利的。
四
是林黛玉身體不好嗎?
林妹妹多愁多病,這是她的硬傷。
可是,如果她和賈寶玉結婚,終身大事已定,嫁得如意郎君,還有什麼愁的呢?
其實,林黛玉的病也並非不治之症,經過調養,已經有所好轉。
而且,如果林妹妹終遂所願,和寶哥哥結婚,憂愁全消,心情大好,再加上名醫調理,那病有可能就好了呢!
這也不會給賈寶玉造成多大不利。
五
讓我們再暢想一下,寶黛如果結婚,將是一種什麼樣的生活場景?
早上起床,賈寶玉和林黛玉一起,調胭弄脂,敷粉簪花,你給我梳頭,我給你畫眉,一個盆裡洗臉,一面鏡前貼花。
吃過早飯,倆人攜手,逛逛大觀園,賞賞花,觀觀魚,逗逗鳥,聽聽蟲鳴。鳥語花香中,一起讀讀西廂,談談讀後感。
中午小憩一下,醒來後,品品茶,寫寫字,聯聯詩。偶爾呢,和親朋好友聚聚,聽聽戲,講講笑話。
晚飯,喝點小酒,夫妻對酌。飯後,和丫頭們玩玩遊戲、調笑調笑。最後,鋪床理被,紅��帳裡臥鴛鴦!
這樣的生活,那真是神仙眷侶、琴瑟和鳴,有什麼是對賈寶玉不利的呢?
六
只有一件,那就是,賈寶玉再也不能有事沒事往瀟湘館跑,以此來刷步數了!
紅樓夢前八十回,賈寶玉去的最多的地方是哪裡?無疑是林黛玉住的瀟湘館。
有時候,是走著走著,不知不覺到了瀟湘館;
有時候,其他地方待著沒意思,就來瀟湘館;
有時候,想著林妹妹的病好點沒,就來看視看視;
有時候,別人送了土特產,怕林黛玉睹物思鄉,就來安慰安慰;
有時候,甚至一天去幾趟,白天去了,晚上還要去。
有時候,剛走出去,感覺有什麼話沒說,又返回來。
你說,如果賈寶玉那時有個手機,裝個QQ運動軟件,每天就跑瀟湘館,要刷多少步數啊!
開個玩笑。老丘其實想以此說明,賈寶玉對林黛玉,那是一片真心、愛入骨髓。林黛玉對賈寶玉,也是情比金堅、非你不嫁。他們倆結婚,怎麼會不幸福呢?
七
如果他們倆都不能成為幸福夫妻,榮寧二府,哪對夫妻又是幸福的呢?
賈璉和鳳姐?賈政和王夫人?賈珍和尤氏?賈赦和邢夫人?
掰著指頭數一數,賈家現有的夫妻中,沒有一對是幸福的。都是在將就,都是在湊和,都是封建禮教下迫不得已的選擇。
所以,曹雪芹寫出賈寶玉和林黛玉這樣一對情侶。和封建社會的那些夫妻不同,他們之間有真正的愛情。曹公其實想告訴我們,建立在愛情基礎上的婚姻,才可能有真正的幸福。
可是,他的觀念太超前了,根本為那個時代所不容。那個時代,幾乎所有夫妻,都是像牲口配對一樣,由別人給配的,哪有什麼自由戀愛!那裡談什麼愛情!
所以,賈寶玉和林黛玉,他倆不可能結婚,也不可能幸福。
老丘以為,這就是紅樓夢的悲劇所在。
還好,時代在發展,社會在進步。今天,我們願天下有情人,都成了眷屬;是前生註定事,莫錯過姻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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