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各色醫院的宣傳中,幹細胞似乎可以包治百病,從糖尿病、小兒腦癱、肝癌、尿毒症、老年痴呆甚至自閉症。這是真的嗎??已經有媒體披露其中的怪象,這裡整理、分析一下,希望給腦癱患兒提供點參考。
海市蜃樓的憧憬
人體是一個由200多種不同組織千萬億個細胞組成的細胞王國,最早就是由具備高度增殖和分化潛能的幹細胞分化發育而來。
胚胎一旦發育,成為成熟的人體後,大部分幹細胞都會分化成普通細胞。但在成年人體內,還是有極少量的細胞保持了增殖和形成其他型別細胞的能力,這就是成體幹細胞。成體幹細胞雖不似胚胎幹細胞一樣全能,可以分化為人體所有型別的細胞,但也能分化為多種型別的細胞,比如骨髓來源的幹細胞就可以分化為肝臟、胰腺、肌肉及神經細胞。
在一些特定的環境下,幹細胞被誘導分化為各種組織細胞,再移植給病人,可以用於修復一些曾經被認為是不可再生的組織器官,那些不治或難治之症,比如糖尿病、心血管疾病、肝衰竭、脊髓損傷、帕金森病,就有了治癒的希望。
要把幹細胞的巨大潛能轉化為成熟的治療手段,不是件容易的事。而國內大批的醫院,都樂於把幹細胞的潛力當作現實的治療。
上至三甲醫院,下至美容院小診所都開設了所謂的幹細胞治療中心。截至2012年7
月,衛生部幹細胞整頓工作辦公室的調查結果是――幹細胞治療已經在我國300家左右的醫院、機構開展。這是衛生部開展的一個自查,醫院自己報上的有300家,還有沒有報上去的呢?實際更多。
在任何一個搜尋引擎中輸入幹細胞治療幾個字,從國家級到省級的各色幹細胞治療中心不一而足,名頭也很唬人――“中美幹細胞治療中心”、“國家幹細胞研究醫學轉化基地”其中還不乏設立在大型的三甲醫院旗下的幹細胞中心。
在這些幹細胞中心的宣傳口徑中,幹細胞似乎可以包治百病,從脊髓損傷到自閉症、小兒腦癱、老年痴呆,從肝硬化到肝癌,無論是牛皮癬、類風溼,還是尿毒症、糖尿病,凡是現代醫學界無能為力的疑難雜症,都可以通過幹細胞療法被治癒。
事實上,除了造血幹細胞治療血液疾病以外,衛生部沒有批准任何一家醫療機構用幹細胞臨床治療任何一種疾病,全球的絕大多數幹細胞研究都在動物實驗或臨床階段,只有加拿大在今年5月份批准了美國一家公司生產的幹細胞藥物用於治療移植物抗宿主病。
許多幹細胞治療機構還號稱和美國哈佛大學、洛克菲勒醫學中心有合作,在《自然》、《科學》等著名學術雜誌上發表過論文。實際上,《自然》雜誌自2009年以來,幾乎每年都會撰文批評中國的幹細胞治療氾濫成災。
被欺騙與被損害的
多數病人不能分辨理論的可行性、臨床實驗、臨床治療三者間的巨大鴻溝。醫學領域,一項理論上可行的實驗室的技術發展到成熟的臨床治療技術,是一個長期複雜的過程,要經歷多年的嚴格臨床前及臨床試驗,甚至會經歷很多挫折與失敗。
如果你撥通了某某醫院幹細胞治療中心的熱線電話後,對方會告訴你,幹細胞治療腦癱是肯定有效果的,而且年紀越小,效果越好。孩子還這麼小,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希望,家長也要試一試,作為家長的心情,都是這樣。醫生會建議給小孩做一個幾萬個幹細胞的注射,價格大概在10萬元,當家長表現出經濟上的為難時,醫生又告訴你,少注射一點幹細胞效果也可以,費用更低。其實對於經濟更差一點的病人,醫生還會推薦更便宜的治療。比如從靜脈輸液或者做腰穿注射,花費5萬等等。
當家長問起幹細胞手術的風險時,會被告知這是一項比較成熟安全的技術,沒有什麼風險,從來不會告訴是處於試驗階段。
據《自然》報道,吉林長春的某某幹細胞移植中心宣稱,已治療超過1萬例患有各類疾病的患者;而深圳一家幹細胞公司也號稱,為9000多名患者提供了幹細胞治療技術。
在一個名為“識別疾病戰勝騙子”的QQ群中,網友“鬥志”在上海某醫院花費了數萬元治療糖尿病無效,為了維權而建立的群。這個群裡全部是來自全國各地的患者或患者家屬,其中不少人來自中西部的小城鎮,收入不高,為了治療糖尿病、乙肝、小兒腦癱等,少則數萬,多則十幾萬投入幹細胞治療中,無一例外的,都打了水漂――他們的病情都沒有絲毫好轉。
無法預知的風險
事實上,除了造血幹細胞治療血液疾病是成熟的醫療技術外,幾乎所有的幹細胞治療都處在臨床試驗或臨床前的階段。
眼下國內開展最火熱的,莫過於用幹細胞治療糖尿病和神經系統疾病。中國有超過數千萬的糖尿病患者和腦癱患兒,這簡直是一架吸金利器。
生病生久了,什麼地方都去看過,還是不能解決你的問題。幹細胞治療就像一根救命稻草,一線曙光。實在是走投無路了,病人往往會相信這種東西能夠拯救自己。
某些醫療機構正是利用病人的期待,向患有頑疾的病人推銷昂貴的幹細胞治療,而這些幹細胞治療,還不具備充分的科學依據、缺乏透明度、也沒有監控機制。
用幹細胞治療神經系統疾病,比如小兒腦癱,距離臨床應用相當遙遠,神經細胞和其他的細胞不一樣,比如胰島細胞,長起來了,就可以分泌胰島素了,神經細胞在身體裡面不僅要長起來,還要建立一個正確的神經網路系統,所以有一定的難度。說是幹細胞移植,大多數醫院都是靜脈輸液、腰穿注射。有些大醫院有立體定向技術,通過在頭部鑽孔,在特定的腦組織中植入幹細胞,不僅根本無法與原有的腦細胞建立神經網路系統,而且植入的損害,可能造成步態的改變,變成缺血步態,而且植入的幹細胞如果存活,反而可能形成腫瘤樣增生(大概有30%的發生率),導致腦損害的嚴重後果。
就目前的研究而言,幹細胞治療自身免疫性疾病最有希望。幹細胞是一群具有免疫調節功能的細胞,全球為唯一一個拿到上市許可,用於臨床治療的幹細胞藥物就是用於治療移植物抗宿主病(GVHD)――一種免疫系統疾病。
鑑於幹細胞治療的猖獗,中華醫學會糖尿病學會在2010年底發表了一項宣告,幹細胞治療糖尿病尚處在臨床應用前的研究階段,不建議將幹細胞移植技術作為常規的臨床實踐。還提到在進行臨床試驗時,不得向參加的糖尿病患者收取費用。
幹細胞技術不管從法律法規還是臨床實踐上來看,都不是一個常規的治療手段,但國內有些機構居然按照常規醫療的方法收費,大肆開展治療,這個對患者是不公平和有危害的。
臨床治療的目的是為了解決患者的健康問題,而且是用公認的,已經經過研究證明安全有效的辦法解決患者的健康問題。而臨床試驗,是要獲取我們還不知道的知識,受試者是為科學做貢獻的,要承擔風險,怎麼能讓他們在承擔風險的同時還要負擔高昂的醫療費用?
關於風險,國際幹細胞研究協會的一項宣告稱,幹細胞及其衍生物可能作用於多個靶器官與組織,因此同時具有好、壞兩方面的效應,最常見的是異常組織和腫瘤形成的風險。
人類對於幹細胞的瞭解還遠遠不夠,幹細胞療法很多副作用是不知道的,不可控制的。現在有觀點認為,幹細胞治療的安全性還不錯,沒出什麼大亂子,是因為時間不夠長,從人類第一次分離出胚胎幹細胞不過14年,幹細胞的安全性到底怎麼樣,誰也不能斷言。
失控的幹細胞治療飽受國外的同行和媒體詬病,衛生部在2012年1月發起為期一年的幹細胞臨床研究和應用規範整頓――2012年7月1日前,禁止在治療和臨床試驗中試用任何未經批准使用的幹細胞,並停止接受新的幹細胞專案申請。
還有更明目張膽的,《自然》雜誌4月的一篇報道提到,上海某某醫療宣稱,已成功利用源自臍帶或脂肪組織的幹細胞治癒了包括多發性硬化病在內的一系列疾病;吉林某某幹細胞移植中心介紹,他們的幹細胞療法可以治療自閉症;北京某某國際醫院幹細胞治療中心也提供治療自閉症幹細胞療法。
巨大的利益驅動和監管制度的缺失,導致了中國幹細胞治療的亂局。幹細胞療法的價格相當昂貴,《自然》雜誌稱,北京某某國際醫院,幹細胞治療自閉症的費用是20。5萬元人民幣;上海某某醫療,用幹細胞治療阿爾茨海默氏症(老年痴呆),需要注射4至8針,而每針的費用3萬到5萬不等。
與巨大的利益相對應的,是中國的幹細胞研究和應用幾乎沒有規則。衛生部和藥監局在過去的13年內,既沒有明確由誰來監管幹細胞,也沒有出臺相關的技術標準和管理規範。
2005年之前,幹細胞和體細胞一樣,屬於藥物,是藥監局管轄範圍;2005年,衛生部的一個內部檔案把幹細胞定義為醫療技術,由衛生部管理;2007年,藥監局的內部檔案正式確認退出了幹細胞的管理;2009年,衛生部正式確認,把幹細胞定義為第三類醫療技術,進入臨床前要通過衛生部組織的安全性論證和倫理審查。
迄今為止,沒有任何一家醫療機構獲得了衛生部的許可,將幹細胞用於臨床治療小兒腦癱或者其他疾病。
雖然將幹細胞定義為第三類醫療技術,但並沒有具體執行細則。這意味著誰也可以做幹細胞,自己說自己的標準,沒有部門會管,管也沒有依據。而且國家的執業醫師法允許醫院進行實驗性治療,大批醫療機構打著實驗性幹細胞治療的幌子,跳過臨床試驗階段直接進行臨床應用。
衛生部的幹細胞禁令在2012年7月1日已經結束,非法的幹細胞治療依然遍地開花。衛生部已經組織了兩次專家會議,討論幹細胞研究和應用的規範和相關的技術標準,預計很快出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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