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室: 面板性病科 主任醫師 劉彥春

  說起性病大家都有種談虎色變的感覺,大部分人會直接想到梅毒、淋病、艾滋病等等耳熟能詳的疾病名稱,或許是覺得離自己生活非常遙遠,因此很多人對它的感覺是太過神祕,所以導致門診中最常見的問題會是:“醫生啊,我本人非常注意的,我是怎麼得的這個病呢?”其實能怎麼得呢?性病是指在性生活過程中導致的疾病,我們統稱為性病,包含但不僅限於梅毒,淋病,尖銳溼疣,艾滋病這四種。多年在性病門診一線工作的經歷,加上科室本身的特殊性,總能看到很多人間的冷暖故事,這些故事裡能看到作為患者的一面,也能看到作為醫生的故事。

  那是一個週四的上午,送走上一個患者後,看著滿屏未診治患者名單,我飛速的呼喚下一號,那是一位個子不高,身體微胖,帶著眼鏡,看起來很憨厚的小夥子,一入座我就開始照常問診:“怎麼啦?哪裡不好了?”

  小夥子從包裡拿出一本書,裡面夾著一張疊好的報告單慢慢的舒展開它,我一眼就明白怎麼回事了,等報告單拿到手後,出於職業的操守我組織了一下語言開始交流:“小夥子,你知道這個報告單是什麼意思嗎?”……他不語。稍作等待後我希望能讓他不要過於擔心,而調整自己用一種常態化的語氣接著說到:“你的情況需要到XX疾控中心報卡了,國家關於這個的治療是免費的,你在抽血做個檢查後,去護士臺拿病例後再來找我,我給你建病例。”依舊不語的低頭沉默。

  “你結婚了嗎?”覺察到他的異常後,我用一種略帶職業性的低音量問道,還是無聲的沉默,但是已經能聽到他極力控制下的低聲抽泣。每天被宣判艾滋病的人越來越多,以前每個月可能有5-6個報卡的,現在每天都能遇到3-4個,大部分都會哭,從哭聲你也能聽出很多種情緒的,有後悔的,有憤恨的等等,從他一進門開始的不同,到他抑制的哭泣,我覺得應該為他做點兒什麼了。

  “小夥子,看你的報告單上寫今年已經37歲了,你應該是結婚了,對於你的未來你的家庭,我幫不上你,但是作為一名醫生,我會告訴你我們生活在世上,預防與杜絕不好事情的發生永遠是放在第一位的,但是現在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我們就不要再糾結過去,從死亡率上來說,艾滋病的生存率相對於其他癌症會高很多,我下面要說的其實可能不該我說,但是現在關上門了,我想跟你開誠佈公聊聊心裡話,我們只單說這個疾病,除了在道德和名字上不好聽以外,它其實跟其他慢性疾病是一樣的,你不會死於這個疾病,你也不會馬上離開,你最終會因為這個病毒帶來的免疫系統低下而受到別的疾病影響而致死,現在的治療藥物有很多組合,效果都很不錯,所以對於那些癌症晚期患者或者馬路上飛來橫禍的人來說,你還有大把的時間可以安排你剩下的人生,認真過好每一天。而我希望能用我所有經驗與學知,幫你做到最大程度的衡量利弊,選擇用藥方法,從而減緩你併發症的來臨時間,我說的全是最實際的方面,你心理壓力小些了嗎?”

  可能是看在我全是實在話的情況下,小夥子終於哭出了聲音,並跟我講出了讓我不可思議這會發生、但是我選擇相信的故事。他並非是同性戀者,他與愛人是大學同學,相愛2年後結婚生子,孩子已經3歲了,在一家百強企業上班,一切都是那麼順其自然,但是他被他的男上司強姦了,事後他的男上司並沒有告知他有艾滋病,他是因為最近一段時間的身體不適後,自己到醫院做檢查時發現的,他現在無法面對愛人和孩子,也沒有勇氣去揭發上司的行為,更無法面對自己接下來的人生。

  不要問我怎麼就判定他不是同性戀者?也不要問我為什麼就相信他說的故事?我沒有深問事情是怎麼就進展到這一步的,我也沒有追問他說的是真的嗎?我選擇相信他,是因為我相信當時我跟他之間已經建立的那份信任,現在想起我覺得我相信的理由還有就是,我認為那可能是他唯一一次恰當的時機,恰當的人使他開口,應該也是他最後一次可以抓住如實傾訴生活帶給他痛苦的機會。這個人至今我也沒有再見過一次,這個人是否還在世上我無法瞭解到,所以那個眼神,那個下午或許再過十幾年,幾十年我依然會記得。我衷心希望他只是換了一個醫生,調整了自己心態後開始常規治療。每次想到他時,我也會後悔關於如何處理他被侵犯的問題,我會不會給的建議單薄了,會不會造成他找不到足夠力量和勇氣支撐去面對、解決問題,可我已經沒有機會能幫到他了。

  對於生病給家庭帶來的矛盾,任何一種疾病都會有,我們或許會為了治療費用的難以承擔,造成家庭的經濟問題矛盾。我們也會因為照顧患者需要大量的時間和精力,造成家庭人員責任方面的矛盾,但是性病或許是能帶來家庭矛盾最大的一種疾病,尤其是夫妻間的信任方面,性病可以說是最直接的一種衡量標準。很多性病患者單獨來的時候都會問我:“醫生,你說這是不是我愛人的問題?是不是愛人傳染給我的?”這個問題你讓醫生如何回答呢?醫生如何去判斷你們的生活軌跡到底是哪一方出現了問題?所以作為性病醫生,我們說的每一句話都需要斟酌後才會說,以免造成家庭糾紛,但現實門診中其實有很多矛盾我們都不可避免,我們總會遇到被確診為性病後在門診爭吵的一對人。

  還記得一對夫妻,因為在他院做HPV分型檢測,結果在短短的一個星期內,型號由原來的18,53,變成16,53,42,女方拿著單子來門診,想來問我是否外院檢測不準確,沒等我開口說話,男方一聽她的描述直接在診室裡打了起來,嘴裡罵罵咧咧到:“你XX的怎麼回事?你說XX的又找誰了………”女的哀嚎聲引來候診區的一眾患者圍觀。這樣的矛盾引發,夫妻之間還有什麼信任可言?而對於看到這一幕的我來說,心情倍感複雜。作為旁觀者,夫妻間不分青紅皁白的懷疑,甚至大打出手,讓我置疑二人感情基礎的穩固。面對疾病的變化,不等解釋、不要共同面對、不關心治療的,夫妻之間的相互尊重和關懷在哪裡?作為醫生,面對患者關於疾病傳染途徑的片面認識,造成了家庭關係的破裂,令我惋惜。其實這是完全可以避免的,只需患者及家屬對疾病多一些認知,給一直深愛的人更多時間和耐心去共同解決問題。

  作為疾病的宣判者,我深感責任重大,因為這波及到了家庭的安定與否。因此相對於其他科室的醫生來說,性病科的我們會更多的考慮人文方面的問題,是因為這個疾病是建立在信任與愛,責任與尊重基礎上的,所以任何一句話都可能會導致一個家庭的變化,而患者往往是最願意或者說是最需要從我們口中判定那個“出軌”之人,所以性病醫生不好當,是因為除了考慮病情外,我們還要考慮他的家庭,考慮怎麼完美回答才不會讓患者從我們的言語中找到蛛絲馬跡,從而影響對愛人、對婚姻的判斷等等。

  性病從開始就是兩個人的事,我總提倡如果雙方都能確定是一對一的夫妻關係,其實不必為了保護自己而在性生活中帶安全套,增加物理摩擦的創面。為了家庭和睦,也為了自身健康,應潔身自好,採取安全性行為,固定性伴侶。如若不幸感染了性病,我們也必須明白,性病傳播的途徑也是多樣的,雖然性傳播是主要傳播途徑,但不排除因使用公共衛生間、泡溫泉、貼身衣服的交叉傳播等途徑。

  醫生從古至今都是一項神聖的職業,而醫生身上總是承擔著關乎生死的擔子。所以我們永遠保持學習的狀態,隨時瞭解最新解決問題方法,並以掌握的所有知識和治療手段,盡最大的努力為病人服務,這是我們骨子裡深藏的最根本責任。

  在這個物慾橫流的時代,誘惑與機會總是讓我們目接不暇,夫妻關係也受到很大考驗。

  我遇到過一對夫妻,看病時,丈夫為了節省路費,給生病的妻子買臥鋪,自己坐二十幾個小時火車硬座,並且持續了4個月之久。面對很多患者求醫的曲折辛酸經歷,被宣判時的絕望與無助,經濟上的負擔與壓力,我能感覺到他們或無助、或迫切等等心理變化,我也能尊重、關懷、理解、鼓勵他們。同時患者的信任與配合,感激與祝福、溫情的故事也深刻感染、感動著我。面對疾病,我可以與患者同面對、共奮戰,但因疾病產生的患者家庭社會問題,除了心寒與惋惜外,很多情況下我卻無能為力。所以,性病雖總是個人主觀因素佔絕大多數的發病率,但並不能說我們就應該疏遠與歧視他們,唯有愛與包容可以化解一切矛盾,而猜忌、背叛、不信任只會造成難以抹去的傷害。

注:此資訊源于網路收集,如有健康問題請及時咨詢專業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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