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煩一詞首見於《傷寒論》中的梔子湯證，76條這樣寫道：“發汗吐下後，虛煩不得眠，若劇者，必反覆顛倒，心中懊，梔子豉湯主之。若少氣者，梔子甘草豉湯主之，若嘔者，梔子生薑豉湯主之。”《金匱要略》虛勞病篇這樣論述：“虛勞虛煩不得眠，酸棗仁湯主之。”後世又有很多醫家對虛煩進行了論述，氣血陰陽的虛證、五臟的虛證，皆可以易導致心煩，也就是虛煩。我最近治療的幾個病例，對虛煩又有了進一步的認識與瞭解。我認為，虛煩，顧名思義，因虛致煩，簡單地理解，虛是基礎，煩是結果。
人生活在世，都有很多事情要做、要完成，人一旦氣血虛弱，就會感到疲勞乏力，不耐疲勞，稍微疲勞就會全身不適，也就是體能不濟、腦力不濟，而又有許多事情需要完成，就不免急躁、煩躁，所以，就會產生虛煩之證。從產生的機理來看，心火產生了慾望，而腦力、心力、體力皆不能濟，因此而煩，就是虛煩。因此，虛煩的治療需要從兩個方面入手，一是大補氣血，調養元氣，增強人體的體力、腦力，另一方面，就是降心肝之火。下面就從幾個病例來談一下虛煩的治療。其實這幾個病例並不是專門來治療虛煩的，而是治療其他疾病過程中，不僅主證改善，而且，虛煩也得到明顯改善，甚至消失。
某女，35歲，淄博市人，小學老師，2015-11-14日初診。曾經患有紅斑狼瘡，去年因胸悶憋氣心慌檢查心臟彩超，發現肺動脈高壓重度。患者胸悶心慌，偶爾胸痛，勞則加重，不耐疲勞，食少納呆。月經後期，近幾個月來，月經量明顯減少，色暗。多夢，畏寒喜暖，舌質淡，苔薄白，脈沉弱無力。採用補氣養血，昇陽舉陷，兼以辛開苦降，佐以清心清肝為主要治法組方，服藥兩週。昨日來複診。胸悶憋氣心慌明顯緩解，體能明顯改善，昨日上午已經能陪孩子爬千佛山。我告訴她，此病怕累，一定要注意保養，勿過勞傷身。
患者說感覺體能改善，自覺身體能夠承受才爬的。患者還讓我猜，服藥後自己感覺改變最明顯的症狀是什麼?我說，體能大增，胸悶憋氣明顯改善。她告訴我，除上述症狀之外，自己感覺變化最大的是，不再煩躁。以前，作為老師，只要自己版的孩子們一喧鬧，她就煩得不得了，所以就整天感覺煩躁，吃了這個藥後，基本沒再出現煩躁。另外，她的同事們明顯的感覺她以前說話有氣無力，現在說話底氣足了。其實這就對了，氣血一足，煩躁也就消失。虛與煩同時解除。
董某，女，28歲，半年前因為懷孕三個月胎兒不發育導致自然流產。因為想要生育，不得已到我處吃中藥調理身體。這個患者，以前在我處治療過一段時間，體質很差，面色s白，月經後期，四五十天一行，伴有痛經，月經量少，色暗，畏寒怕冷，但是又極易感冒發熱、咽喉腫痛。其實，上一次懷孕，她也是不聽我的話，到其他醫院診療後懷孕的。我曾經警告她，種子先調經。也就是要想生孩子，必須先把月經調整到正常。月經不正常，像你這個樣子，即使僥倖懷上孕，胎兒也不一定能夠正常發育。她沒有聽從我的建議，匆匆忙忙懷上了，結果三個月不到就流產。
流產後不可能很快再次懷孕，身體調理不好，一是懷不上，而是懷得上但是又會出現胎兒不發育。所以一直跟我吃中藥，調理身體。仍然是大補氣血，根據身體的內火狀況及時加減清理內火的藥物。經過三個多月的調整，患者感覺非常好，月經週期三十四天左右，接近於正常。其他的不舒適也得到較好的改善。昨日複診，患者的老公陪同前來，非常感慨的對我說，謝謝醫生!吃了你這個藥後，除了身體上的日益改善外，我感覺最明顯改善的一個症狀就是脾氣明顯好轉，很少對我發脾氣了!患者的老公脾氣很好，患者只要一煩躁就對老公發脾氣。患者自己也感覺到對老公發脾氣的次數明顯減少。氣血一足，虛煩皆得以改善，不煩躁，就沒有脾氣了!
吃中藥對全身進行氣血的調整，氣血沖和後，不僅身體無痛苦，心情也會感到舒暢，不會出現煩躁、鬱悶等症。記得還有一個更年期的女患者，因為失眠來求診，服藥一週後來複診，除了失眠改善外，自己感覺改善最大的是心情，以前很容易生氣，只要看到不順眼的事、聽到不順耳的話，立刻就會生氣，就會不舒服。但是服藥後這一症狀改善非常明顯，基本不再生氣。
所以，我認為，中醫藥對人體的調理，不僅是肉體上的痛苦，精神上的痛苦也是可以調整的。
今天查閱有關虛煩文獻，我對梔子豉湯有了新的發現。歷代醫家對梔子豉湯的認識，我感覺都不符合仲景的原意。既然梔子豉湯是治療汗吐下後虛煩，現在看梔子豉湯組成，一是山梔，清心除煩，一是豆豉。很多醫家解釋豆豉的作用是解表發汗，這是不對的。從原文來看，虛煩的引起就是汗吐下，如果再用豆豉發汗，豈不是雪上加霜，造成病人更虛?在我看來，豆豉在此屬於補藥，補養氣血，補養腎精。只有這樣解釋，才能解得透、解得通。
豆豉的主要原料是黑豆，主要功用就是補腎，養精，補氣。黑豆發酵後，其補益的功用依舊存在，只不過更容易吸收了，就像日本的納豆。黑豆的補益作用，基本不用爭辯。黑豆作為大型牲畜的飼料，具有補氣增力的作用。以前的農民都知道，農忙時候，或者其他牲畜出了大力的時候，主人都會給它好吃的，增加點精飼料，就是料豆。因此，豆類具有大補氣血的作用，黑豆，黃豆，都是如此。
我又想起了母親與一袋黃豆的故事，母親一輩子知恩圖報。上個世紀六七十年代，大躍進導致大饑荒，很多人都被餓死。當時我還沒有出生，家裡很窮，也差點餓死人，好幾個人都餓得水腫。有一位鄰居老奶奶，家裡人少，家境比我們好些，老奶奶冒著風險私下裡藏了一些黃豆，看到我家快過不下去了，就偷偷給我母親了一小布袋黃豆，大約有五六斤。在那個年代，這是比黃金還貴重的東西。每天嚼上幾粒黃豆，就能活命啊!使我們家人度過了饑荒!後來，生活逐漸好起來，母親每年的中秋節、春節都要買上點心、禮品去看望那位老奶奶，知道那位老奶奶去世!由此也可以看出黃豆的補益作用是多麼大!
因此，豆豉的主要作用是補益氣血，補益精血。基於臨床解釋傷寒論，才能走近仲景心靈深處，把握傷寒論的精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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